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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9/5 23:36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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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
屈欢,山西古交市人,80后尾巴。喜好画漫画,写小说。始终认为创作似是赋予人的特殊能力,彻底改变着人的思维与洞见,给人以自信。

深澜往事

作者:屈欢

1

我三十多岁都还没结婚也没有过女朋友,这样的人或多或少会有点变态的倾向。

为了成家这点事儿,家里人威逼利诱使尽了办法,就差拿把菜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来威胁我了。奈何我始终不为所动。每逢见到那些介绍过来的女孩,脑子就乱哄哄的,时常感觉她们身后有一个模糊的长发背影正离我越来越远。那不是看多恐怖片的后遗症,而是我*牵梦绕的回忆。我不得不为此安慰母亲说:“你再等一等,你再让我好好想一段日子,等我想通了,自然就好了。”

我就这样想了好多年。

好多年单身的日子,无聊渗入到生活的每分每秒。无聊容易使人发困,醒来后又觉得自己没长进,懊恼上半天发现自己又困了。这样死循环的生活和死是一家子。直到我发现看书消遣避世的兴趣,所有的无聊才有了去处。

每天除了买书和上班必须出门外,其余时间只剩下坐在家里翻书。长年累月下来,家里的书籍多的可以用来垒长城,能从卧室一直垒到厕所,横贯整个客厅。

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,只觉得不可思议。颓废,消极,百无聊赖,再没有比那时更糟糕的心境了。我都奇怪自己是如何摆脱困境,又是什么使我打开心扉选择重新面对生活的?我无法解释。如同命运里许多纠缠不尽的迷,朦胧不清,混乱不堪,而我的谜底可能就隐藏在那次意外的同学相聚。或许我此生想要追寻、理解和靠近的东西,正是那段恍惚间让我想起自己依然爱着谁的痛苦经历……

那天同学聚会的地方是一家国企的内部食堂。聚会的组织者——孙班长——年纪轻轻就已混成了科级待遇,是个很有能力的人。不管是一处麻烦,还是几处麻烦同时来,他总能一个电话搞定。

食堂从外面看普普通通,唯有走到隐蔽的角落,拐进别有洞天的走廊,你才能明白什么样的装潢叫腐败到了家。头顶豪华的水晶吊灯磷光闪烁,脚下华贵的红色地毯铺了一路,走在上面,你将由衷地敬佩起领导们的聪明才智。

班长领我们走进食堂的大包间时,更是引得众人啧啧称奇。旋转舞灯,卡拉ok,茶具,沙发,包间里该有的不该有的样样齐全。

“最近上面抓得紧,不大方便到外面,只能让大家在食堂将就一下。”班长挺着个啤酒肚,摆着手说,“不过这里鲍鱼海参什么的都有,想吃啥,随便点!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啊,大家尽管提。都是老同学,千万别跟我客气!”

班长阔绰的气场一下打乱了同学聚会该有的节奏。

同学聚会该是什么节奏?本是谈谈工作,聊聊收入,攀比一番,各自交换些优越感回家的节奏。现在好了,他一人就把大伙挤兑到墙缝里了。

现在班长站着讲话,周围二十多个人竟然没有一个敢先入席坐下的。

我看见这场面就好笑,拉了个板凳就坐下,翘起二郎腿听他废话。

因为我拉板凳的声响太大,搞得大家面面相窥一阵尴尬。

班长立即解围说:“哈哈哈!还是‘太后’够朋友,不把我当外人,大家也快坐快坐,别跟我客气嘛。”

“太后”是我上学时的绰号。那时候我胆大妄什么事情都敢干,大到结伙打群架,小到撩老师裙子的事,我都干过。后来有人分析说,脸皮太厚是我的症结所在。同学们听后,一致赞同,而且把“厚”字改为“后”字,也便成了“太后”。尽管我与母仪天下相去甚远,可他们仍然坏笑着向我请安。

绰号确实比直呼姓名更亲近,我只是不想和班长亲近。我的绰号就是他起的,他热衷于给所有人起绰号。比如某个女孩脸上经常长青春痘,他就叫人家豆豆,如果你又小又瘦,那他准会一早忘记你的名字,管你叫耗子。

大家入席坐下后,班长站了起来。他热心地和每一个同学们握手,熟练地用绰号称呼对方。亲民的做派显露无疑,而且炫耀了一把自己的好记性。

“今天大家能聚在一起,真是高兴,待会不醉不归!尤其是太后,我得和你好好……”叮铃铃!叮铃铃!他的手机响了。真是时候。

班长对着电话又是哼呀哈呀的一阵乱侃,听电话的内容像是某个同学正往这里赶。

“各位!先失陪一下,还有一个人马上就到,我得到门口接一下。”班长转过身,对着身材已经略微发福的耗子说:“你替我把大家招呼好,我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
“那人是谁呀?还劳烦您亲自迎接。”耗子和其他几个人问道。

班长故作神秘地笑了一下,没有回答,只说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。那份狡黠老道的笑容,揭露了他官运亨通的秘密。如果周围足够安静的话,甚至能听见他脑筋转动的声音。

他匆匆装好手机,拿起披挂在靠椅上的西服外套,起身离开了包间。动作有点着急。

“到底是谁呀?搞得这么神秘。”女同学豆豆一边说一边满脸疑惑地看向我。她以为我还是班里那个消息灵通的捣蛋*。

我却默不作声,一种强烈的预感使我惴惴不安起来。真是莫名其妙。不记得是怎么走出包间的,只记得我顺着服务员手指的方向,慌里慌张地跑进卫生间,开启水龙头,不停地把水往脸上拍。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水渍让表情更显狼狈。

我边摇头边苦笑,调整了好半天心情。

抽完一根烟后,我跨出卫生间,在走廊里无聊地做扩胸运动。突然,班长的笑声隔着走廊尽头的门传至耳边。我正好奇这胖子笑个什么劲儿,门后紧接着传出一个女人的嗓音:“他们都到了吗?”

还真是令人怀念的声音呐!

我踌躇在走廊中央,猛地悚然一惊。脑海里层层汹涌地闪过一些往事。

“能联系上的都来了,就差你一人了。”班长推开了门。

“让你们等这么久,真是不好意思。”女人紧随其后,闯入了我的视线。

只感觉走廊里的灯光愈发明晃,耳边顷刻间听不到任何声响,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宁静。仿佛多少年来,眼前时常浮现的长发背影,终于轻盈地转过身,真实地朝我走来。

“陈澜星,好久不见。”

2

陈澜星是班里唯一没有绰号的人。因为她小我们俩岁的缘故,班长不好再发挥自己拙劣的想象,何况她可爱俏丽的模样,人们最多只会叫她小澜星。

那时节小澜星聪明伶俐成绩优异,毫不费力地包揽了各科老师的赞扬和好评。而我则是班里的渣滓,独自一人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,负责拉低全班各科的平均分。当新上任的郝老师安排小澜星做我同桌时,我当然大感惊讶。

刚下课我就冲进了办公室。

我向郝老师仔细阐述了一下利害关系,然后又向她敷衍地保证,往后必定会刻苦努力。接下来,话锋一转,直白地说,贪玩的我容易把同桌拉下水,现在给我安排新同桌,等于又为班里培育出个拖油瓶。

郝老师坐在椅子上,认真地听我胡言乱语。这使我很意外。换做以前那些老顽固们早就气得脸红脖子粗了,估计随便补一句脏话就能令他们气绝人亡。可她不同,她不仅没按套路来,反而一直平静地注视着我。许多年后,我依然能清楚地记起她温和而又清澈的眼神。特别美,真的特别美。

郝老师沉思了片刻,抬起头,随手撩起额前的一络头发,用充满了耐心的眼神看着我说:“你愿意向我坦白,这点很好。但是有些事情一味地诚恳,反而失去了它的价值,这个咱们以后可以慢慢聊。今天我只想明确地告诉你,班里均分如何我不管,我只在意我能不能教好你。虽然刚当上你们班主任不久,但是几天观察下来,我一眼就瞧出你有学好的可能。陈澜星那边我已经和她谈过了,她表示愿意帮助你。总之我不会放任你继续胡混下去……”郝老师的回答很干脆,让内心阴暗的我无地自容。

她费了很长时间说服我,告诉我很多东西。她不是那种空谈道理的家伙,而是真正设身处地为你着想。

那之后,我从办公室走回到教室,呆呆地看着黑板,有好一阵子若有所思。

第二天我仍旧没有完成作业,甚至还跑去打架,不过正直善良的想法已经装满了脑袋。似乎年少懵懂的年纪就是这样,常能轻易捕获到话语中感动的语调。

那天我*使神差地认为,作业这玩意要么不写,要写就自己写,抄来抄去算怎么回事儿。于是,教室里的同学走光了,我仍抓着脑袋,苦思冥想一道别人一分钟就能搞定的数学题。赖着不走的另一个原因是父母在家里成天吵架,写作业只能指望教室。最后,我只得*使神差地想,只要我尽了力,不写也没关系,老师准会原谅我。

回家的路上,夕阳扯出了一地余辉。我远远瞧见那几个晚走的值日生,跑过去,还没说话,就发现他们三个人满脸慌张未定的神情。看来是出事了。我扫了一眼,没瞧见小澜星。小澜星今天也值日,而且和他们一起走的,我虽然在补作业,但是新同桌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。我问他们小澜星去哪儿了。对面的班长支支吾吾不肯说,还不停地朝他旁边的耗子使眼色。身后的豆豆看着急了眼,抢过话茬告诉我,他们刚刚在巷子里被外校的一伙人给抢了。

“小澜星怎么没跟出来?”

“她被人给扣下了。”

“你们怎么跑出来的?”

“他们人太多,抢了我们的钱,就让我们赶紧滚蛋。我们都被吓懵了,没敢不听……只有小澜星不肯拿钱出来,他们好像有点……”

我将书包甩给耗子,转身朝巷子的方向跑,根本没理会身后的劝告。

刚到巷口就听见爱哭的小澜星在哭嚎,那声音直扯着我的神经。

以我往常打架的经验来看,拉拽衣服是那帮窝囊废的主要攻击手段。于是我像电影中超人显身时的镜头一样,一边奔跑,一边扯外衣扣。一只刚巧路过的流浪狗被惊吓得夹尾逃窜,只见我满脸迸发着凶相,敞开年轻的胸怀,冲着那帮窝囊废高叫着:“你们这群王八蛋!快放开那女孩!”

此时的天边正是一抹残红……

3

真不知道班长使了什么办法,远住外地的陈澜星也能请来。原本面目可憎的同学聚会,呈现出精彩纷呈的味道。

眼前的陈澜星没有染头发,没有涂指甲,全身清雅朴素的装扮,一如她过去那种简单又自信的美丽。

我礼貌地走上前,熟练地打了一声招呼。那情景就像俩条时常见面的流浪狗在街头相遇,仿佛多摇晃一下尾巴都是多余的。当我们一同步入包间的时候,我却察觉出了失落:时间虽已封存了往日的波澜,可最初的记忆早已深埋于心,我们只是习惯将自尊层层包裹,习惯于不说。

陈澜星出现在众人面前,毫无疑问成为聚会的女主角。自从她考入外省的大学后,大家见面的机会就少了。毕业后她留校当老师,父母也被接了过去,从此再没回来,许多人自然好久未见。

一时间,同学们都起身朝陈澜星围拢过来,我则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座位。

豆豆急忙从人群里钻出来,迎上前,紧紧握住陈澜星的手,埋怨说:“回来了也不提前告我一声。”

“我临时决定的,还没来得及跟你说。”陈澜星眯着眼睛,表情里既是歉意又是微笑。

“哼!还好姐们呢!”豆豆一下子挽住陈澜星的胳膊,急迫地追问,“
  

我先把小澜星护在身后,没等那帮抢钱的窝囊废反应过来,便一个箭步上去,直冲着他们的大哥,不管不顾,用拳头朝他脑袋就是一通猛锤。

紧接着,闻讯跑来的老猫带着一群小坏蛋及时赶到,呐喊一声,追杀那帮窝囊废跑了五条巷子。

老猫是我最好的朋友。他这人特义气,上小学那会儿弄碎了街坊的窗户,都是老猫帮我扛。我离家出走没去处,全靠老猫管吃管住。按照当时的说法,我们的关系赛过亲兄弟,堪比桃园三结义。

小时候,老猫家里殷实,为人又慷慨,身边自然围拢了一群像我一样连块泡泡糖也买不起的小穷*。后来他父亲被抓了进去,家里也落得一贫如洗。打那以后,周围的小伙伴看他就跟看贪污犯似的,没一个正眼瞧的。唯独我和从前一样,继续跟他打弹珠掏鸟窝,成天调皮捣蛋。有一天他红着眼睛对我说,我是他真正的好哥们儿,无论如何要和我拜把子。我说怎么拜。他就从身后掏一瓶高粱白和俩个碗,说是最近电视上《水浒传》里的梁山好汉都是这么拜的。那是我第一次喝酒,还掺了我俩指头上滴出的血,味道有些腥辣。后来我们兄弟越来越多,我就向老猫提议,兄弟们来一个拜一个应该的!可老这么放血可不成。老猫看着自己满目疮痍的小手,深表赞同。只是几年后我又喝一回带血的酒,当然那是后话了。

老猫赶跑那帮窝囊废回来,拍着我的肩膀夸奖我,说我有长进,学会骗女孩子了,还玩起英雄救美啦!

听到这话,小澜星原本哭花的脸又红了起来,连句谢谢都没说就跑了。

第二天来到教室,小澜星和我都觉着变扭。不知不觉,我竟意外染上了脸红的毛病,眼睛都不敢直视看她了。

小澜星首先打破了尴尬。她叹了一口气,小声嘀咕说:“根本没什么呀,有什么好害羞的?”她那自言自语的样子特搞笑。随后她转过脸看着我,诚恳又大方地为昨天的事情向我致谢,并表示不愿亏欠别人什么,于是仗义地对我承诺,以后学习上会尽量帮我,最后还警告我别有歪脑筋。

我会有歪脑筋?我在你眼里就那么龌龊?我心里反驳着,却没说出口。如此沉默而含蓄的表现严重违反了我一贯厚颜无耻的作风。

谁曾想,那段最灿烂的初中时光里,沉默而含蓄的表现始终与我如影相随。伴随我面对班主任一次次苦口婆心的谈话;伴随我忍受父母间愈发激烈的争吵;伴随我迷陷于小澜星一节又一节的课题讲解——她几乎牺牲了所有的课余时间来帮我复习功课——直到中考前一天,我都在默默听从她的唠叨。

“只要你认真点答题,肯定能考上高中的。”小澜星嘴角上翘,自信满满的样子。

我抬起头奇怪地看着她,俨然表示:你个小丫头片子哪来的这么大口气。

她笑着推了我一把:“别用那么怀疑的眼光看我好不好,辅导你这么久,我这点自信还是有的。”

只记得,那天晚上,我梦里全是她的笑脸,半夜挣扎醒来,我意识到自己彻底完了……

5

包间里已是一片狼藉。几个喝得烂醉的同学齐刷刷地倒在沙发上;桌面上铺满了随意堆叠起的盘子和杂乱横倒的空瓶;忽明忽暗的舞灯没了喧闹音乐的伴奏;可怜的麦克风经历了几轮哄抢,最后不知道被谁扔在了地下。眼前狼狈的场面预示着这次扯淡的聚会总算是接近尾声了。

我斜靠墙边站着,仿佛回到了高中毕业时畅快豪饮的小饭店,身边围绕的是昔日一起打球的哥们,是手拉手上厕所的姐妹。青春年少,意气风发,年少的我们对生活还有着许多奢望。我们同样说着喝着吼着,豪言壮语到不把整个世界放眼里。可惜时过境迁,过去事情统统都他妈的滚蛋吧!连同那些我从未说出口的盼望与等待。

我悄悄转过身,神不知*不觉地溜出了包间。

刚出食堂,盛夏的冷风迎面吹来,再配合上酒精的麻痹,过去高兴不高兴的,全部荡漾成迷人的落叶,把人摇曳上了天。

我开始在这天地旋转的世界里找寻我的自行车。

“你有急事吗,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呀?”

正准备抬脚去蹬自行车,可她话音已落,只能无奈地扭过头,看见陈澜星抿着嘴,似笑非笑的样子。

班长气喘吁吁地尾随其后。他把手搭在陈澜星的肩膀,喘着粗气说:“要不是跟着你跑出来,估计连这小子的*影子也看不到了!都别着急,要走跟我说一声,我好叫车送送你们。”

我摆手说:“班长,你别误会。我就是看见喝醉的人太多,所以想趁自己还清醒就先走一步,目的就是不想给你添麻烦嘛。”我都反感自己竟会说出如此虚伪的话来。不过你想在这世上活,你就得这样说。

“这是哪里话,我多叫几辆车来就行了。你那破自行车就搁这儿,没人偷。”说着班长拨起了电话。

我握着车把,尴尬地杵在原地。只见陈澜星鄙夷地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咸猪手,随后奇怪地朝我眨了俩下眼睛,没等反应过来,她就快步跳上了自行车的后座,然后拍了我一下肩膀说:“快走!”

我二话没说立马瞪起了自行车,班长急忙放下耳边的电话,追着我们喊:“喂喂喂!你们等一下呀……陈澜星!你这么远过来,我得送送你啊!……陈澜星!车马上就到了……”

自行车的起步速度不错,班长的喊声已经模糊了,一并模糊的还有我的视线。茅台酒的后劲确实不小。

没几分钟,车子就晃悠悠地跳起了踢踏舞。陈澜星索性跳下车,提议一起散步回去。

我推着车抽起了烟,烟蒂一直烧到手指头,紧接着再点上另一根。脑子总算是清醒些了。

我转过头,可以看见陈澜星的侧面,鼻梁高高的,额前坠下一缕头发遮住了额头。我心中一阵惆怅,她怎么还是那么美?她凭什么那么美?我甚至觉得她即使年华逝去,满脸堆叠起痛苦的皱纹,她的神情依然会很美。

“那么不待见班长,怎么还参加他组织的聚会?”我突然问道。

“你不也来了吗?”她头也不扭,眼睛直视前方,好像前方有什么东西等着她去注视。

“我和你可不一样,你是大老远跑来的。”

“有什么不一样的?我看都一样。刚见到班长的时候是有点后悔来着,可我一看着你们就不觉得后悔了,挺奇怪的,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,没一件是能说清楚的,就好比你能说清楚班长为什么要组织同学聚会吗?”

“很简单,因为他想见一个人。”班长那点小心思,他接电话那会儿我就猜到了。

她顿了顿,缓缓地转过身,温纯地一笑,然后抬起头,拘谨地问我:“他为了想见一个人去组织同学聚会,我就不能为了想见一个人远道而来吗?”

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看着我,仿佛一眼便能洞穿人的心*。

我吸了一口烟,平静了一下心情,淡淡地回复说:“当然能了,你和豆豆确实好久没见,是该见见面了。”

6

中考结束。我那东拼西凑的分数不多不少,刚好超过我们当地唯一的那所高中的录取线。

开学那天,我发现高中如同初中的翻版,半数人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同学,剩下的也都打过照面。

这并不奇怪。

假如你一生大部分时间消耗在一个人口疏落的小城镇,你渐渐就会熟悉起周围所有人,就是去趟公共厕所都可能遇见俩个熟人在蹲坑,分别要打声招呼。

小城的可爱之处还在于它的简单和一成不变。比如班长继续当班长,耗子和豆豆依旧天天腻在一起,我与小澜星仍然是同桌。

只是没过多久,我的好日子就到了头。高中第二年,我不得不选择住校生活。只因父母长期的争吵终于吵出了结果,离婚迫在眉睫。痴情的母亲做出了让步,期望挽回局面,父亲却不依不饶,使尽手段,只差把那位尚未浮出水面的小三领回家了。家里就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,我索性搬了出来。

再后来,住校生活也不得清静。过去那帮结拜的哥们儿纷纷从大城市跑了回来,隔三差五地找我叙旧。他们的话语中吐露了许多在外的艰辛。我曾与他们约定一同出去闯荡,中途我却改变了主意。他们对我背信弃义的做法一直怀恨在心,总是跃跃欲试地想要揍我,幸亏老猫帮我从中周旋。

直到老猫意外地死在那个混账的小酒吧里。

他们半夜翻进学校,敲开宿舍门告诉我的。那天老猫独自一人在酒吧和几个混混起了争执,谁也没想到对方会掏出匕首,几刀捅下去,鲜血汩汩地往外流。持刀的混混显然慌乱了手脚,沾满血渍的匕首当下抖落在地上,一同倒地的还有老猫,并且永远地闭上了眼睛。

“去看他最后一眼吧。”坐在我床边的哥们儿说。

我们一同来到了存放老猫的殡仪馆。

老猫虽然大我几岁,可终究太过年轻,丧事自然从简,不设灵堂,不吹号,只能默默地化为一盒灰烬。

老猫的死对我是一次非常沉重的打击。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啊!

面对遗像前的烛火,一种异样的深邃感不停地敲打着我,老猫以诚相待的模样渐渐浮现在眼前,不知是让我惊醒,还是沉睡。死亡变得不再那么遥远,仿佛是可以吸进肺里的尘埃,永远地融入身体。脑海里所有令我沮丧的事情开始一股脑地涌上来,父亲撒着酒狂推门而入的记忆更是让我泄气。

我瞬间丧失了所有与之应对的勇气,眼神木讷地盯着老猫的遗像,不知所以。

“妈的!老猫就这么死了,太不值了,咱们得给他讨回点东西来!”那哥们儿宏亮激越的声响后,是我们一系列疯狂的举动。

凶手那孙子早就没了踪影,我们只好喝下血酒立誓,筹划寻找那些与老猫生前有过节的人,然后狠狠揍他们一遍。那时我心情恶劣,万念俱灰,茫茫然不知所从,几乎每天翘课,跟着他们蹲守在网吧学校等场所的路口。等目标一出现,我们就绿林好汉似的冲上去,一顿爆揍,最后逼着那人跪下喊老猫的名字,并且仰面朝天大声道歉。这种幼稚行径里充满了我们幼稚的想法,我们总觉得过去太过孬种,亏欠老猫太多。

直到现在,只要一想起那时的所作所为我就会捧腹大笑,几乎次次如此,而且那笑声一旦起来就不会轻易停止,直到记忆的线索拉拽出那个至今都令我耿耿于心的晚上,笑声也瞬间被掐断了喉咙,哑然失音。

那天晚上,我们一伙人又一次围坐在油腻的烧烤摊,准备不醉不归。

大家刚喝进状态,小澜星意外地出现在我眼前。

“……我……我有话想对你说。”她站在路边,一脸唯唯诺诺的表情。

周围的哥们儿一阵欢呼雀跃。因为要给老猫报仇,大家终日形影不离。他们觉得我在百忙之余还能抽空搞妹子,实在不简单。我没法向他们解释,随口敷衍了俩句。他们只好坐到旁边几步远的桌子,继续侃大山。

小澜星扶了扶裙子,小心翼翼地坐到我对面。

夜空中,几只飞蛾不停地煽动翅膀,冲撞着街边的路灯。昏黄的灯光使她的身形愈显单薄,乌黑的齐耳短发下是一张白净的脸,一副我佛慈悲的模样。

我梗着脖子,流氓似地看着她说:“有什么事情快说吧。”

“老师病了。”

“哪个老师?”我从兜里摸出打火机,想抽支烟缓解尴尬气氛。

“咱们初中的班主任郝老师。”

“哦。”我点点头说,“严重吗?”

“医院看过她了,情况不是很好,可能要动大手术。不过她心态很好,还安慰我不要为她担心。可能的话,你也去看看她吧,毕竟她过去对你那么费心。”

我不停地按着打火机,看着橙色的火焰冒进冒出,想象着班主任躺在病床上面容憔悴的样子。那不是她该有的样子,只觉得别人都能病,就她不应该。是啊!她那么善良的一个人!

小澜星突然加重了语气:“她还向我打听了一下你的近况。”

我沉默了一小会儿,问:“你怎么说的?”

“我……我对她说你现在挺好的,学习……也很用——”小澜星抬起头看着我,眼神真挚。我明白她有劝我重回学校的意思。

可我想都没想就让她大失所望了。

我耸耸肩膀,强头倔脑地插口道:“你要说的就这些?没有其它事了吗?”

她哑然无语,悲不堪言地合住眼睛,然后睁开看了我最后一眼走了,就是那一眼,使我胸腔里的心脏为之颤动,像是差点跌入万丈深渊时才有的心情。那目光一直射进我的心灵深处,仿佛想把我败坏的形象牢牢记住。

如今想来,我长大后,之所以没有变成彻头彻尾的混蛋,我必须要感谢她们。她们总觉得我还不坏;她们总认为我是一时的堕落;她们无瑕洁净的善意,不厌其烦地安慰着那个无知的少年。

小澜星走后,我喝得很疯。一杯接一杯,企图用醉深梦死的感觉忘却烦恼,可心中的失落感始终无法消除。

最后我一个人在街上晃悠,还滑了一跤,仰面朝天地倒在马路上,哈哈大笑。

可我无论怎么笑,也没能止住眼泪。

仿佛眼前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……

7

“还记得上学那会儿,我一个人跑到你们那群小坏蛋面前,跟你说班主任生病的事情吧。”陈澜星看见路边油腻的烧烤摊,突发奇想地提议坐那里歇歇脚,我刚停好自行车坐下,她就发起了一通感慨:“感觉那时的烧烤摊和现在的差不多嘛,你觉不觉得这种一成不变的情景特别亲切。”

我仰起头看了看周围,各个小饭店门口都支着桌,三五成群的人,光着膀子一次次地碰杯、划拳。她说的没错。这里的过去,现在,甚至包括几十年后的未来,都将打着浓重的记忆烙印。这份熟悉也一直安慰着我,假如有一天我不得不长久地离开这里,说心里话,还真有点舍不得。

“咱俩不如再喝俩杯吧。”陈澜星象征性地问了问我,然后转头就朝烧烤老板叫了点烤串和啤酒。陈澜星总是这样,表面上一副腼腆羞涩的模样,骨子里却塞满了草莽气概。

她用料事如神地口气说我肯定没喝够,又说自己能喝啤酒,愿意陪我不醉不归。我看恩将仇报大抵就是她这样的。

“咱们同学里,你知道我最羡慕谁吗?”她捋了捋头发,表情很轻松。

“当然是班长那样的成功人士了,有权有钱有地位,他要请吃饭,别人大老远的也得过来。”

“你嘴怎么还那么贫!是不是嫌我口气太正经了,”陈澜星笑着拿起一瓶啤酒往杯里倒:“说真的,其实我最羡慕豆豆和耗子了。”

“够奇怪的。”我拿起一瓶啤酒直接往肚里灌。

“也许吧。不过你想想看,豆豆和耗子俩人从小就认识,始终都只喜欢对方一个人,将来他们一不小心白头到老,那就更叫人羡慕了,自然又简单!不像电视剧演的那么闹腾,也不像《平凡的世界》里同样是青梅竹马的润叶和少安那么可怜。”她有点自顾自说,连书名都扯出来了。

“其实金波才最可怜,他深爱着那个黑眼睛红脸蛋的牧马姑娘,但却只见过她一面。”我不漏声色地说。

“呵!没想到你也变得深奥了,学人看起书来啦。快说说你还看了点什么书。”我看书这事激起了她全部的好奇心。我们聊了很多,先从路遥作品里的崇高和诗意谈起,又从《霍乱时期的爱情》一直聊到莎士比亚戏剧中罗密欧与朱丽叶谁是主角的蛋疼问题。

我常常熬到深夜如饥似渴地念的那些书,现在全成了我的谈资。

其实我一直都知道陈澜星喜欢看书。我真怀疑自己看书的初衷,不是无聊,而仅仅是为了有朝一日见到她时,好有机会和她多聊几句。由此可见,我这个人相当城府,不可深交。

此时夜更深了,满天寂寥的星斗,空气中带着酒后焦灼的气息,眼前是安静的街道和闪耀着十字朦胧光的路灯,画面有些失真。

陈澜星醉眼微醺的样子,一直握着酒杯不放。她似乎有好多好多话想说,有好多好多话非说不可,不再喝点酒的话,她怕说不出口似的。她毫不设防的说起自己的从前,我耐心地听着她现在的改变。她倾诉这些年当母亲的辛劳(她女儿都已经五六岁了,时间过得还真快啊。)她告诉我老师这职业太无聊,没有当学生有趣。我说年幼无知的年龄看什么都很有趣。她说高中时期的经历就很好玩,值得每一个人回忆。我说那是个情窦初开的年龄,自然记忆犹新,哪怕最憋闷的学生至少有那么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喜欢上某个人。她随即便问我曾经喜欢过谁?我说我偷偷喜欢过你。

陈澜星干笑几声,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,直接操起酒瓶喝了一口啤酒。

我迷迷糊糊地晃着脑袋,确认了自己太后的绰号真是实至名归之外,另觉出一阵怅惘。过去明明很认真地喜欢,却不敢当面说出口,现在无意地带出一句表白,俩人竟显得云淡风轻。

只是她早已拥有了全新的生活,而我依然固守在纪念她的小城里,念念不忘。

我确实念念不忘。

8

我和兄弟们告别,重新返回学校,已经是冬天的事情了。

可能渐渐寒冷的天气让脑袋清醒不少。

高三的生活忙碌而紧张,感觉每天有写不完的卷子。小澜星善良地延续着自己不曾说出口的承诺,不留余力的辅导我。只觉得世界上真有这样一种人,纯洁无暇到不允许我这个混蛋对她有丝毫亵渎的想法。可惜我不是什么天才,拖欠下的功课积重难返,高考落榜的结果几乎是可以提前预料的。

唯一不那么遗憾的是,最后的学生生涯中我有做过最大的努力,至少在与小澜星相互鼓励熬过高三的日子里,从未闪过放弃的念头。

那时我信心满满,感觉很多事情都可以重新来过。我还准备向所有对我寄予过厚望的人说声谢谢,一雪前耻的意图很明显。可惜那年冬天,最值得我感谢的班主任没能撑过手术,生命隐没在监护仪屏幕上没有任何起伏的心电图里。我悲戚失落地想,老天不愿给我继续狡辩的机会了,所以为我留下如此沉重的愧疚和遗憾。

“她走的时候表情很安详,麻醉剂的药效都还没退,不是很痛苦。”小澜星这样告诉我时,街道的上空正飘着葡萄干大小的雪花,没有风,像大块大块的火山灰不停地降落。

我仰着头,第一次恶*地揣摩起老天的用意,只看到铅灰色的云团格外厚重。

走在前面的小澜星不时用手背抹着眼泪,鼻子被冻的通红。她之所以选择第一时间告诉我,是因为班主任没有太多亲人和朋友,即使死了也没能引起太多人的惋惜。她自觉悲从中来,她认为生者的怀念大概是对逝者留于世间的最大慰藉,不用太多,但至少得有那么一些人为老师的死而伤心,她觉得我应该会是其中一个。

雪越下越大,漫天飞舞的飘雪将这个悲伤的清晨装点得更为纯净,我和小澜星俩人身后深浅不一的脚印都因此分外醒目。

小澜星告诉我说,她最喜欢下雪的天气,说那种冰冷的气息像是深入灵*的记忆,总能唤起她厚实的温馨感。

“或许老天想以这样安慰的方式告诉我,死亡只是摆脱病痛折磨的一种解脱。可能老师原本就是一位善良的天使,只是到了该回去的日子。”她满脸叠加的眼泪,看不出半点虚伪和幼稚。

这份遐想一扫我们俩人的阴霾,意外地在漫天大雪中相拥无语,搞得跟琼瑶剧里的场面似的。

高考结束后,我为最终证明自己没用而羞愧了好长时间。小澜星则带着自己梦寐以求的理想,走出了小城。临走前,她送给我一张贺卡,蓝色的,背面抄写了《送别》的歌词。我装作吊儿郎当对她满不在乎的样子,接过了贺卡。

其实那是我习惯了,我喜欢她,却不知道怎么样告诉她。只要她将来能够幸福也就够了,我真的是那么想的。

事实证明,我的爱远没有那么高风亮节。小澜星走后,我开始疯狂的想念她,无限神往着那些足以致命的幸福。仿佛原来还分散零乱的感情,渐渐紧缩聚集起来。六年的时间啊,我看着她从一个小女孩长成大姑娘。原来我喜欢她的程度远比我想象的要多更多。

我没有听从小澜星复读的建议,而是瞒着所有人,独自来到小澜星上学的大城市。

我找了个收入微薄的工作,每天重复着单调的体力劳动,和同样背井离乡的打工仔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。之后,吝啬的老板在客厅拉了一张窗帘算是隔间,然后坦然皇之地安排了几个女工住在对面。我为此很沮丧,感觉她们的处境没有半点尊严可言。

夜里我常会突然惊醒,莫名其妙地睁开眼睛,而且有那么一瞬间居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。那段日子,可以说是我有生以来最凄惨、落魄的时候,脑海里全是凄风苦雨的情调。

工作问题解决后,我利用不多的空余时间一次次徘徊在小澜星的学校门口,我以为我们的相遇会是我一生中绝无仅有的美丽童话,只是当小澜星和一位男同学结伴远远出现在我的视野时,我才明白童话剧本里,根本没有给我留下空余的角色。

我当时精神恍惚,卑怯到无力支持的地步。我已经慌乱阵脚,我害怕自己被小澜星看到,于是毫不迟疑地选择落荒而逃。

我一连请了好几天假,孤零零躲在出租屋里胡思乱想。再给我几天时间!我需要些时间来积蓄勇气,到时候我一定能够自信地与她告白。

然而这一次,老天依然不愿给我继续狡辩的机会。

几天后,父亲比我更先积蓄好勇气,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家,此后再没回来。估计我离家出走的举动打消了他最后的顾虑,这下他终于可以领着自己的真爱远走高飞了!

母亲大病了一场,精神有些衰弱。

我不得不从外地赶回来照顾,那时我就在想,我可能再没机会和小澜星说些什么了。

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里,常能听她念叨起父亲的名字,甚至担心起父亲常年的胃病。

“也不知道你爸有没有按时吃药。”母亲这样叹气时,我真不理解爱一个人是怎样一回事情。

只觉得那些粗糙平庸的情感恐怕更加复杂。因为你很难想象,过去彼此相爱的夫妻,历经时间的考验,最后只培养出用最短的速度展开最激烈争吵的默契。他们听不到生活细微的脉搏,对矛盾和争吵放松警惕。俗套乏味的规则在肆意蔓延,不受克制的厌恶感在随意宣泄。背叛演变成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,毫无新鲜感,仿佛愧疚和悔恨更像是无能之辈的做法。

这一切糟糕透了!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可曾爱过。

或许他们爱,他们当然爱,甚至没有半分虚假。只是他们所能爱的极限也就这样,所能达到的程度也只有这么多。我粗浅的认为,无论做什么事情,包括爱一个人,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要太过无知,因为许多人根本就不懂爱情!

如同所有无知的爱都不算爱。

这些话我不仅想说给小澜星听,也想反复告诉我自己。

9

离开油腻的烧烤摊,我把陈澜星送到她临时租住的旅馆门口,相互说了一声再见。没有意外。她说她将乘坐明天的第一班火车离开这座小城。没有留恋。

我从来不知道她对我是怎么想的,只是临走前隐约看见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波澜。我不太确定,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我该走了。

回家的路上我怅然若失,默然无语,一会抬头一阵低头,漫无目地的走在街上。

这一路我走得多沉重啊!快把一辈子的路都走完了。

冰冷明亮的月光渐渐拉长了四周的影子,阴影不时涌来。眼前的一切都歪歪斜斜,近似抽象的景象。

我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,那轻佻不羁的口吻像极了老猫。

早就听闻杀害老猫的凶手最近被抓了,老猫肯定是想在灵*安息前与我道别。

老猫幻化在我身旁,与我并肩走在一起。

老猫对我说:“你这爱情好像是个悲剧啊。”

我反驳道:“你说的那是婚姻,爱情没有悲剧,对爱者而言,爱情怎么会是悲剧?”

老猫想了好久,然后哈哈大笑。他只是笑,不停的笑。那笑声越来越大,越来越多。他身后渐渐站出一群人,先是班长,后是豆豆和耗子,最后是过去那帮一肚子坏水的兄弟们。他们依旧那样年少青涩的样子,一个个也都笑得前仰后合,忘乎所以。他们在嘲笑什么?我惊恐地茫然四顾,眼前无不是安静的街道,安静的路灯,静悄悄空无一人。

我摇晃着脑袋,双手饶抓着头发,努力使自己清醒。可透过弥漫的夜雾,只见年轻的小澜星竟独自站在路灯下,身边不停有雪花飘洒,降落在她的头发和睫毛。

我才意识到自己又做梦了,如同很多年里反反复复梦见过的一样。

小澜星低着头沉默不语,目光涣散得很遥远。

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,仿佛等待着一颗流星闪过头顶明净的星空,一瞬间,惊扰了所有的不语和沉默。

她缓缓抬起头,似乎看到了那个曾经落荒而逃的背影。她感觉往事划过心弦,感觉那不朽的爱情从未离去……

周围的笑声更大了,仿佛至始至终都在相互嘲笑着所有的人以及所有的事情。

(责任编辑:张辉)

征稿启事

              

今年是我国改革开放四十周年,四十年的沧桑巨变,四十年的辉煌历程,换来一个前所未有的新时代。这是四十年改革开放的实践成果,也印证了改革开放这一创新实践的伟大创举。为庆祝改革开放四十周年,以文学艺术的表达形式,讴歌改革开放的丰硕成果,《河东文学》编辑部与《作家新干线》
  

诗歌编审:姚哲 

散文编审:杨志强 

图文顾问:姚普俊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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